【Kylux】白鸦
乌鸦AU一发完，Ben/Hux有差。预警：乌鸦垃圾，垃圾吃真实垃圾。我一贯十分认真地对待鱼唇题材，理念酸腐恶心，莫批判，莫嘲笑；作者还只是个宝宝。
1.
河道旁的梧桐树上，有一座鸟窝。三只雏鸟坐在里面，他们伸出小小的头，抖动着灰色的绒毛；鸟窝不远的地方，一根树枝上，乌鸦直直站着，审视着结冰的河面。
他在等。
河面上，几只水鸭抖着尾巴，互相呼唤着聚在一起，她们等着粮食从天而降。乌鸦想飞去几百米外的街角，从绿色的食桶里觅食；但没人照看他的孩子。这儿很近，是个好地方。他回头啄最大的孩子的脖颈，这只雏鸟羽翼即将冒出；再撑过一周，他就能飞了。
机会来了；有东西从河道旁掉下，落在一群水鸭面前。乌鸦张开翅膀，俯冲而下。
2.
他的孩子，一团灰白的绒毛，卧在窝底。她们那么累，那么饿，乌鸦把裹着泥沙的而坚硬的面包啄碎了，叫一声请她们起来，可她们睡得那么深，一动也不动。他翻动其中一个。
那下面是一片血染的羽毛，两只小小的鸟爪。翻起另一个。羽毛下只有一颗松果般大的脑袋。他孩子的剩余部分。
第三个呢?
3.
他多希望第三个还活着呀，希望他健康，希望他变成漂亮的，强壮的鸟儿。
他看见那对扭曲的，将他翅膀扯下的，杀死他孩子的巨大鸟爪，它们锢着他，飞过河道，飞过小山，飞得云一般高，到小城的尽头。
他多希望再见到孩子的母亲呀。
坠落时，他看到巨大的轮廓盘旋而下。
高高的梧桐下，一片湿而冰冷的雪里，卧着一只雏鸟。他拖着折断的翅膀悲鸣；这一天在他记忆中烙下痕迹。
人类医治而放生他，期间给了他一个名字。
4.
本在等。
凌晨。机器提前开来，偷走了绿桶里的佳肴。小巷还未褪去的黑暗中冒出一个人，在桶旁的角落，人放下一碗好闻的食物，本记得蕾伊曾给他相似的东西，可惜她去了很远的，本从没去过的地方。
人走时，两只花斑猫跑来，抖着胡须对本嘶声威胁。
一只白鸟从小巷一端滑翔而进。他羽翼雪白，眼睛如盛夏的覆盆子一般红，他落在对面的屋檐上观察。本警惕而着迷地瞧着，好一会才意识到，他与本是同一种族。白乌鸦! 本刚要飞去问候，对方就扑动翅膀，飞走了。
本在桶旁坐到天明，想着那只奇怪的乌鸦。猫离开时，碗已经空了。
5.
本在等。
空荡荡的小城里，几个商贩在街头游荡。肉贩摊上的剔骨刀，渔贩摊上的板斧反射着微弱的日光。他需要食物，需要食物，什么都行...。
寒风刺骨。河道旁的街上，跪坐着一个人类幼崽。他父亲卧在一旁纸盒铺就的床垫上，紧裹一条泥饼似的棉被，人类幼崽青紫的手指中捏着一颗天空一般蓝的玻璃球。
本降落在街角，一扭一扭，静悄悄地向人类走去，他低下头，把一小串青葡萄放在人面前。孩子瞄了一眼父亲，伸出皲裂的手抚顺本的冠毛。
本记得蕾伊还在时，会给小孩和父亲送食物和皮毛，本是蕾伊的乌鸦，如果她不在，他就要顶替蕾伊，就像爸爸顶替妈妈照顾他和弟弟妹妹一样正常。
本迈着笨拙的步子向街角走。小小的人类对他喊了句什么，他歪过头，看到蓝色的玻璃球从小孩那滚来。
哦，人要把球给他。
他没有树上的大巢可以放置漂亮的宝物，也没有雌鸟来围着玻璃球欣赏，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需要一个蓝色的玻璃球。
本思考着。可是那只白乌鸦，他会喜欢吗?
他叼起玻璃球。
6.
本第一次看见死掉的猫咪。
早上的那对花斑猫舌头青紫，嘴角沾着白沫，发臭的呕吐物弄脏了橘黄柔软的皮毛。这座城里，猫咪和乌鸦，小狗和小松鼠，快活地飞呀，跑呀，有一天就会突然死掉，没什么意外的。本在她们上空盘旋两圈，小声叫了几下; 乌鸦的葬礼完成了。
7.
本第二次遇到白鸦。
他坐在本的位置，凌晨，等着人们把食物送进绿桶。当人类送出一碗食物，白鸦抢先飞下去啄食。本想起那对花斑猫。
白鸦啄肿了他的眼睛，可到底没动那碗让小猫，乌鸦，小狗和小松鼠突然死掉的美食。本自豪地挺起胸脯，那上面美丽羽毛啄掉了一半。
8.
本给人类幼崽送了一条猪尾，本站在集市里等了很久，才有机会在肉贩眼皮底下偷出它。谁知小孩并不喜欢，而是挥着一条破洞的毛毯，红着眼睛对本大叫。
本不明白哪里惹他生气了，难道人类幼崽想他的玻璃球了? 他凑近向小孩歪着脑袋轻轻叫道：我没有树冠上的大巢，也没有欣赏玻璃球的白鸦，我不需要一个蓝色的玻璃球，没关系，请你不要难过，笑吧，我马上把它叼给你。
牢笼从天而降，本的视野被好多竖条分割了。人类父亲坐起来，他麻利地盖上笼子，发出一声声低沉的，被咳嗽中断的叫声。
"五美金，约书亚。五美金就是五美金。他们收，我们抓。五美金就是五美金。"
本多希望他会人类语呀。这样他就能告诉人类幼崽他的蓝色玻璃球在哪了。他可不想让人类难过。
9.
本到了一个好地方。
人类喂他肉，他不用在集市等到夜深。人类给他一个漂亮的，温暖的大窝，虽然筑在一块死掉的小树上。他的视野总是被条条分割，真好玩。只可惜这里没有白鸦，小孩，和蓝色的玻璃球。
每天早晨都有一个人类给他肉，柔软的面包虫和馒头，唯独不好的是，这个人类总对他叫。本不明白哪里惹他生气了。
"你好，你好，你好。"
本叫了一声：我很遗憾吃了你的面包虫。请你不要生气，以后不会了。
"你好，瑞文，说你好!" 人类抽出一根细细的铁棍。
本叫道：对不起，人类，对不起。
10.
本第三次见到白鸦。
条条分割的太阳落山了，本的喉咙好痛。这些络绎不绝的人类，从早到晚，每个都对他叫，每个都对他生气，他究竟做错了什么?
只有一个人类原谅他了：给他肉和面包虫的那个。自从本学着人类的叫声向他道歉，人类就发出幼崽的父亲那种断断续续的声音。之后，本也不再痛了。那天他照搬这个方法应对别的人类：
"你好瑞文!"
"你——好!"
"瑞文，再叫一个，你好!"
"你好!"
"瑞文不会说别的吗?真笨呀，蠢鸟!"
"你好你好你好——"
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
.....
他们还是生气，本闭上眼睛，他也闭上嘴。他想象着白鸦落在屋檐下的小窝里，衔着他的玻璃球，不被条条分割是什么样。
当他睁开眼睛，梦想中的白鸦与现实的图景重叠：他确确实实在本眼前，只是一条一条地。
白鸦用爪子握着牢笼，脑袋探了进来，他第一次对本叫道：
你想离开吗?
本叫道：
你叫什么?
我叫阿米蒂奇。
我叫本。我要待在这，除非你和我去屋檐上住。
我能带你走，我能和你去屋檐上住，本，可你得帮我做一件事。
本问：你喜欢蓝色的玻璃球吗?
阿米蒂奇问：你同意吗?帮我做任何一件事?
任何事。本说。
那么明天早晨你会离开这。别忘了你的承诺。
白鸦腾身离开。本看着条条分割的夕阳，决定把世界上所有的蓝色玻璃球都给他。
11.
"我爱你，我爱你，我爱你!"人类叫道。
"你好，你好——"
本不明白人类怎么又生气了，他做错了什么?
"我爱你，瑞文，说我爱你!"
"你好!你好，你好.."
对不起，不管我做错了什么，我今天就要走啦，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，人类，对不起!
"说我爱你，蠢货!"人类抽出那根细细的铁棍。
"你好..."本说。
"我爱你。"
这可不是本说的。
人类回过头，呆滞地瞪着笼外：看向握着笼壁展翅的，雪白的，美丽的，一条一条的阿米蒂奇。
"我爱你，过来喂蒂奇，蒂奇饿。"
"我也爱你，美人儿...白化乌鸦，天哪.."人类喃喃自语，在身后关上笼门。
12.
从城市的尽头，他们飞过小山，飞过河道，自从竖条包围本，不知过去了多久：小山上的冰雪不见了，水鸭在河道中畅游。本带着阿米蒂奇飞到屋檐下的小窝，他们喙靠喙，胸靠胸，爪靠爪地挤在一起。
想起什么似的，本低下头，从肚子底下滚出了那颗蓝色玻璃球。
13.
阿米蒂奇不敢相信，本居然持有他一直在找的东西。
许多年前，当那些人没收了他返老还童，点石成金的魔药，没收了他所有时间倒流，愿望成真的宝物，只有这颗宝珠，因为足够小才免于搜查。他把宝珠含在嘴里，当那些人将他从高空推下，他坠落时暗下魔咒，变成一只鸟。宝珠从他新长出的鸟喙间滑落，丢失在小城的角落，他已经找了好多年。
喜悦过后，阿米蒂奇想起宝珠的能力。它不能倒流时间，也不能恢复阿米蒂奇的魔力。
怎么做，才能利用它变回人?
14.
本就知道阿米蒂奇会喜欢他的蓝色玻璃球。
阿米蒂奇用奇怪的姿势搂着小球，说：
本，还记得吗?你要帮我个忙。
任何事，本眨着眼睛说。
我需要鹰的心脏。
那么我给你鹰的心脏。
谢谢你。
你会永远和我住在屋檐上，对吗? 本问。
阿米蒂奇沉默许久。他说，对。
15.
宝珠，鹰心，真爱的祈愿：心想事成的药方。
拥有前两样的前提下，需要一个对阿米蒂奇心怀真爱的灵魂，许下一个挚诚的愿望：让他变回人。
可是，谁会爱一只乌鸦呢?
16.
"我——爱——你。"本叫道。
什么? 不许随便这样说。
可是人类这么叫。本说。阿米蒂奇知道什么意思吗?
当然。只是人类对你所说的，和这话真的意义不同。
本眨眨眼睛，歪着头问：为什么人类这样废话? 叫可很累嗓子啊。
本，了解人类是一项毫无回报的课题。阿米蒂奇被自己的话逗笑了，他的笑声是一串难听的鸦叫。
那真的意思是什么?
'我爱你' ? 很难说，只有人能理解。我揣测大致意义是不离不弃，终生守护。
那什么是不离不弃?
.....
阿米蒂奇对本讲了许多有关人类的趣闻，直到本的脖子软软地靠在他翅膀上。成为鸟几年来所有的夜晚合在一起，都不如和本挤在一个小小的，潮湿的鸟巢里。
阿米蒂奇睡眼迷蒙地望着星辰，自己都没注意到，多年蛰伏的恐惧从他脑袋里夜蛾一般悄然飞走了。
17.
阿米蒂奇和本在小城中找鹰。
他们飞向西边的山坡，在迎春花和雏菊的柔软花丛中打滚。
18.
他们飞向北边，在平原上捉从冬眠中苏醒的肥美沙鼠。
19.
他们飞向东边，坐在运河畔瞧跃出水面的飞鱼。
20.
他们飞向南边，在森林的树洞里躲春日的初雨。
21.
他们相拥而眠时，本的身体蹭了阿米蒂奇。阿米蒂奇明白，本发情了。他第一个说话：
本，我不能给你生小鸟，知道吗?
小鸟很好。可以不要，除非阿米蒂奇和我住在屋檐上，永远。本说。
阿米蒂奇扭过头去。
22.
第一次，他痛得哭了，扇开本去树冠上睡。
这持续到阿米蒂奇发情。他飞回小窝里，甜腻地呼噜着挤进本底下。
23.
阿米蒂奇坐在窗前，屋里他父亲，布伦多，正埋头撰写他毕生之作，一本黑魔法咒语。阿米蒂奇的实验东窗事发后，父亲主导检察部，剥夺了他使用魔法的终生资格，间接导致针对他的非法处决。
父亲爱他吗? 也许吧。
就算父亲认出他，他想要这种爱吗?
布伦多锐利的目光扫来。不等乌鸦们反应，一杯滚烫的浓茶就泼了出来。
他能给我们鹰心吗? 两只鸟在草地上打滚后，本抖着羽毛问道。
不，他不能。
阿米蒂奇说，晃晃尾巴，飞到布伦多的窗台上排泄。
24.
阿米蒂奇找到了鹰。
确切一点，找到了鹰窝。城市往西，第一座向天空伸展的山，太阳落下的一面，是一座几近垂直的峭壁。下是溪水湍流的山涧，上是一处集水的凹陷，鹰窝就筑在旁边。
鹰心就在这。
25.
日子到了。
阿米蒂奇和本躲在一块嶙峋的岩石后，终于等到风被羽翼划破的声音，伴随着一声摄人心魄的凄鸣，鹰心的主人降落在鹰窝中。从乌鸦们的角度，只能看到一对扭曲的巨爪。
本想起一些事。
26.
世界不是心想事成的地方。这话本和阿米蒂奇的父亲都说过，用各自的方式。可儿子和父亲，无论怎样，都是讲两种语言的，因此直至今日，他们都不能将父亲们的话切身体会。
当本挠瞎了鹰的眼睛，正应当是将他推下山崖的时候，可是鹰也将利爪陷进本的翅膀，本怎么挣扎，都没法从杀父凶手怀中挣脱。不顾踩在他背上撕咬的阿米蒂奇，如摘野莓一般，鹰扯下本的翅膀。
划破空气的声音。阿米蒂奇知道，这是猎人。
27.
阿米蒂奇得到了鹰心。
它穿在一柄箭上，和本的心一起。
28.
我一直很好奇，本叹道。你要鹰心有什么用呢?
好变成人，本。对不起，对不起...但是我想住在屋檐上，你也住在屋檐上，我和你永远永远，知道吗?
永远永远，本说。我和你永远永远，真好。别伤心——如果有办法做人，谁会当一只乌鸦?
29.
猎人就要来了。
他剖出鹰的心，它和本连在一起，他颤抖着，拖着本从山的另一头爬下，直到人类的声音被远远地甩在后面。
一片雏菊旁，他找到合适的的地方。啄开土地时，他想，做人的许多年，都比不上和本一块挤在小小的，潮湿的窝里一晚。
有本的时候，他为什么想做个人? 而现在，做人和做乌鸦有什么区别?
这小城里，这世界上，到底也不会有人爱他。
他低着头，为本挖的小土坑里，渐渐覆上一层白雪。他凑近了看。不是什么春雪，这是阿米蒂奇的羽毛。
阿米蒂奇闭上嘴，舌头触到一排臼齿。
30.
弗雷迪和琼恩拎着鹰下山。在山脚，他们看到奇怪的景象。
一个光裸身体的人，肤色苍白，一头红发。这人背对他们，低头搂着蜷起的双腿颤抖。
弗雷迪小心地走近些：他看到这是个男人，坐在一滩凝血和白色羽毛上。他面颊沾血，怀里紧紧搂着一只黑色的鸟。黑鸟身上插着他们的箭。
琼恩捏着弓柄摇摇头，示意弗雷迪离远点。这座小城里，好好的人也会突然就疯了。
31.
阿米蒂奇在哪里读过，爱是人性特质，可本，一只肮脏的鸟——爱他。而他为了做回人，毁掉了世界上唯一爱他的心。阿米蒂奇想，他有什么值得本爱的?
如果本是个人多好。如果本活着多好。如果本和他依偎在一起，永远永远多好。
阿米蒂奇站起来，向小小的坟墓最后望了一眼，拖着步子向东走去。
32.
"我爱你。"
阿米蒂奇回头。
坟墓的位置，摇晃着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，浓密盘结的黑发及肩。他笑着伸出舌头，阿米蒂奇看到，那上面放着一枚蓝如海水的宝珠。